妥瑞症,Tics,屬於兒童神經異常的疾病。 動作上會有不自覺的肌肉抽動,像是抽鼻子、眨眼、轉頭、清喉嚨;聲音上則會有不自覺的特別聲音,像是嘶嘶聲、尖叫聲,少數會罵髒話。 大約5~7歲左右開始出現症狀,症狀在10~14歲的時候達到最高峰,之後慢慢下降。
「看到紙條放在我面前的時候,我的心都會不自覺的抽動起來」
小賈,一個都快被我淡忘的名字。
在某次朋友的聚會中,我們認出彼此。從國二就出國念書的他,已經消失在我們的同學圈中。
「因為想回到家人身邊,所以我回台灣工作了。」
「你知道我當初為什麼要出國嗎?」
「我不知道耶?我以為是你們家要移民。」
「你說對了一半,其實,是因為我的妥瑞症。」
随著藍山咖啡的煙霧,小賈娓娓道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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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實我一直是個功課很好的人。我也很熱衷於和同學玩在一起,但是上了國中,我非常不開心。因為大家都會嘲笑我的妥瑞症。
除了我會歪嘴,眨眼,還會不由自主的發出「嘖嘖」的聲音
那時候班上有些人成績比不過我,就會故意模仿我,說我就是外星人,才會這麼不正常。
有時候上課,我覺得連老師都會用一種異樣的眼光看待我
雖然我的爸媽從小就告訴我那沒什麼,又不會影響到我的表現
但當我接觸到同學有意無意嘲笑的時候,我真是氣極了。
我好恨我自己有這樣的症狀
為什麼我就不能跟一般人一樣,好好的坐在那邊,安安靜靜地上課
甚至會有同學丟紙條在我的桌上,裡面常常寫著「吵死了,滾回你的星球去,白痴!」
漸漸我開始不想上學,我只要看到我的桌子,就會害怕等等會不會有紙條又放在我的桌上,裡面又要寫什麼難聽的話,來對付我沒辦法改變的事情。
後來我爺爺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,所以就和我爸商量,讓我去美國念書,看看換個環境會不會比較好。
也不是說美國人就不會嘲笑你,但在那裡,可能各式各樣的人多了,我好像就顯得不那麼奇怪了。
我在那裡,也就順利地念了下去。可是我還是想念亞洲,特別是我爸媽和台灣。
大學畢業後,我在美國待了幾年,但我還是想回來。
長大以後的我,雖然妥瑞症沒有念書時那麼嚴重了,但只要對話的時間一長,對方很難不發現我的異樣。所以我在談話的一開始,都會先告訴對方,以免對方覺得很奇怪。
而那次,我丟掉了一個生意。因為是個大案子,我熬夜準備提案,報告時又太過緊張,讓歪臉和咂嘴的狀況那天特別嚴重。
即便我很清楚不是因為這件事而失敗,但憤怒的老闆沒有這樣想。
那天,我回到辦公室,我的老闆把我叫進他的辦公室
「小賈,你知道你丟掉的是多大的案子嗎?你連報告的時候都不能好好報告嗎?把你那個歪嘴的習慣給我改掉,不然就給我滾出這間公司。」
那天,我提早離開公司,坐上了公車
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,就像我從台灣到美國,繞了一圈之後,我好像還是那個無助的國中生。
在車上,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嘴,一直發出「嘖嘖」的聲音
車上很空,我已經坐在最後一排角落的位子,但我的前兩排,還是有個婦人坐在那裡
他不時地回頭看我,像是我的聲音好像打擾到他一樣。
接著,他起身了,遞給我一張紙條,沒有眼神交流地默默下了車
我用顫抖的手接過那張紙條,像我接到過的無數紙條一樣
我握著那張紙條,不敢打開
在已經很糟的一天,我到底還要不要再接收更多的刺激
為了避免再帶給別人困擾,我在下一站下了車。
離峰時間,我坐在空無一人的公車站,手上還握著那張陌生人的紙條
我很想直接丟掉它,但今天已經那麼糟了,我想看看,到底還可以有多糟
一打開紙條,我模糊了視線
「我的兒子跟你一樣,也有妥瑞症。上帝讓你們到世上,也賦予了你們獨一無二的特色,你找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了嗎?」
我不知道自己坐在那個公車站到底多久。我就這樣握著那張紙條,在路邊哭了起來。
我繞了世界半圈,花了那麼多年,最後,是我最害怕的紙條救贖了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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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也許我不該把妥瑞症視為一種錯誤,這就是我的一部分。我和別人一樣很努力,但我就是和一般人有些不一樣。
所以我現在都會去做義工或去教會分享,讓和我有一樣症狀的小朋友知道,我們讓別人知道我們的狀況。該服藥就服藥,但重點是,不用覺得羞恥或想躲藏。就像我,躲了這麼多年,從台灣躲到美國,到最後,我還是要回來面對我自己。」
從坐在教室的小男孩,坐在公車站的大男孩,到現在,坐在我面前的小賈
妥瑞症在他的身上,從未離開過。他曾經避之唯恐不及的,卻是現在他能夠和別人侃侃而談的故事。
「你身邊有沒有這樣的孩子?現在大家對妥瑞症的了解和接受度有比以前高了嗎?如果他們也有一些狀況,我可以去和他們聊聊。」
「這是你發現的天賦之一嗎?」
「是啊!如果上天要讓我體驗妥瑞症孩子的成長歷程,那也許讓有同樣狀況的人知道他們並不孤單,可能也是我的使命之一。所以他派了一個天使來提醒我,即便別人不能認同我,但其實我該好好正視自己。」
雖然看過不少特教的孩子,但成長過程會面臨的自我懷疑與挑戰,真的是如人飲水,自吞酸苦。
「我會的,希望你也能當我學生的天使,讓他們能夠知道,生命中也有這麼一個人,不為什麼地想為你加油打氣。」
希望有天,他們也能成為別人的天使,為他們遞上充滿力量的一張紙條。